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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必要非这样想啊,朋友

西坡 西坡原创
2024-11-06

图|侯雨

文|西坡

有时候在网上看到一些极端意见,我都想钻进屏幕,顺着网线爬进对方家里,像贞子一样从屏幕里钻出来:“没必要非这样想啊,朋友。”世间道路千万条,他们必须走最奇怪的一条,明明一个右转可以解决的事,非要左转左转再左转,路上还得闯两个红绿灯,撞三个路人,最后骂骂咧咧是谁设计的路这么奇葩。有没有想过是自己的脑回路?

从前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拆解线团,拨开草丛告诉打成一片的双方,瞧,这里是路,马路的路,了雾路。但后来发现没用,没人听你的,他们根本就不想走路,他们就是享受互相辱骂的过程。单丝不成线,孤掌不能鸣,卧龙凤雏总是在操场角落里捉对厮杀,你拉开任何一方告诉说,操场大着呢,咱去那边玩,Ta都会告诉你,你没听见他刚才说了多难听的,我必须骂回来。

每一个极端人士的心里,都有一个或多个更极端的对手。他们觉得跟对方相比,我已经够温和的了。他们还觉得,自己的人生议程必须跟这些对手严格绑定,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出戏。

付航去年的一个采访里,有一段话说得特别妙,看完你会忍不住模仿他的语气说一声“有点东西”:

“我坐地铁,看到一个人不小心踩了另一个人一脚,被踩的人就急了,俩人就打起来了。但如果这个人踩了你,你哈哈一笑,就代表你出戏了,你不再受困于这个被设定的角色里。这种感觉很可爱,能让人感觉到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。”

我们的人生是怎么个东西呢,有注定也有偶然,有秩序但更多是混沌,有真实也有幻想,就是这么一个大杂烩。我们说活在当下,可是你要不挣钱就没有下一个当下,清风明月不当一钱用。我们说享受过程,可是一趟没有目标随时可以结束的旅行,会因为刻意而趋于无聊。我们是在这样一个终极的不可抗拒、不可思议底下,跳舞。

日本诗人小林一茶有一首短小、恐怖却美丽的俳句:

我们漫游在

地狱的屋顶上,

挑拣着花朵。

总是这样想一想,就会觉得有些东西可以让它飘走,没必要一直紧紧攥着。每个人偶尔都会极端一下,但不要被偶然抓获的一些观点,反过来把你俘虏。如果你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昨天所持有的观点是可笑的,那么你真该好好反思一下了。

从前我们觉得现实中太多规矩,所以逃去网上。现在我觉得现实世界比虚拟世界开阔自由多了。有时候被网上一些事气得胸闷,越想越觉得世界无可救药,去现实中走走,看到一只猫慢腾腾舔自己的毛,看到一只喜鹊像被捆住双手的犯人一样走路,看风吹着树枝左右摇摆……就会觉得世界也没那么坏,我也没那么重要。

作为一个以输出观点为职业的人,我有义务告诉大家,人不能一直活在观点里头,那样太病态了。我们首先是一只动物。

我现在认为,写作者最重要的义务不是告诉读者,怎么想是最好的,最正确的。写作者最重要的义务是,扇动自己的翅膀,让气流从读者身边经过,以或大或小的力搅动他视野内的景物,也许某一个瞬间,那些寻常的花草树木桌椅板凳,就会拼出一张新的美丽图画。

弗朗索瓦·.里卡尔说,阅读昆德拉有这样的效果:“它把我带到最初的意识状态,没有任何的意识形态,任何的科学能够忍受和覆盖的状态,也就是说是所有的真实性与非真实性掺杂在一起的意识,秩序与最深刻的混乱掺杂在一起的意识,在这意识中,我也是别人,我还没有成为我,这一切能够换回的,不过是一声大笑,但是它真的值得我们好好地笑一笑。”

这是最好的作家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。但即便作为普通的写作者,我们也有自己的翅膀,自己的力。我现在跟自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:再来一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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